在夏天，蟬從泥土中剛剛鉆出來時(shí),，還是幼蟲,，人們叫它知了猴。小時(shí)候,，我去樹林里,，竹林間，親手捉了許多知了猴,，像小寶貝一樣,，放在袋子里帶回家。母親把這些夏天的“尤物”,，烹調(diào)成美味佳肴,，讓我吃得津津有味。我記得,，母親做蟬猴吃,，在晚上用鹽水腌制后，第二天用油炸,，吃起來很香,，有點(diǎn)腥鮮味，我很喜歡吃,。母親告訴我,，破土而出的蟬,，尚未孵化前，可以吃,。還說它脫去的棕色外殼,，是一味中藥，叫蟬衣,，有明目效果,，里面的蟲體，是高蛋白,。

我在享受了口福之后,，向母親提出了一個(gè)問題，蟬為什么從泥中生出來,？母親說,，她一生也解釋不清，還含含糊糊地說,，大地是“蟬媽媽”,，媽媽生兒女，是正常不過的事情,。當(dāng)時(shí)我問,，大地也生長毛竹、樹木,、莊稼,，像生蟬一樣嗎？母親被問得啞口無言時(shí),，父親大聲喝斥我說,，真是不開竅，大地是萬物之母,，連我們也是它生出來的孩子,！

我不滿足于母親的敷衍塞責(zé)，更不能接受父親的簡單化解釋,。于是我從夏到春,，又從春到夏，整天在山林中亂竄,，想了解那蟬和樹,，從泥土中長出來的真諦。我當(dāng)時(shí),，雖然沒有弄懂,，也沒有弄明白，但是我真切地感受到，毛竹破土?xí)r散發(fā)出來的濃烈氣味,，竟然與許多樹木開花的味兒,，驚人的相似。而從地里鉆出來的知了猴,，也有著同樣濃郁氣味,，多年后我終于覺悟了，那是生物在分裂生長過程中,，散發(fā)出來的蛋白質(zhì)的芳香,，是生命生長的強(qiáng)烈氣息,。更準(zhǔn)確地說,，是生物細(xì)胞在生殖分裂時(shí)，彌漫出來的濃郁氣味,。

在一次全國瓷器博覽會(huì)上,，有尊僅畫了一只蟬的花瓶，竟然要價(jià)10萬元,。我的一位畫家朋友,，指著墻上梵高《向日葵》的印刷品說，就像它的真跡一樣,，簡單而豐富,？見我迷惑不解，他解釋說,，這只花瓶是我國一流繪畫瓷藝大師的作品,，他已經(jīng)辭世了。我聽了,，看那只看似簡單的小蟬,，畫得逼真鮮活，蟬的翅膀畫得薄亮,，脆弱纖細(xì),，那蟬的形象，栩栩如生,，極為傳神,，讓我看出了蟬的意趣，仿佛聽到它叫聲高遠(yuǎn),，叫得清幽明亮,，讓人心動(dòng)。

朋友還告訴我,，花瓶上畫的一只夏蟬,，簡明扼要的幾筆，就畫成了一個(gè)豐富的世界，鮮活靈動(dòng),，充滿了藝術(shù)感染的氣息,。我聽了說，我喜歡蟬,，那蟬是從泥土中孕育而出,，那是它的自然本性，深?yuàn)W無比,，是生命的本性,，也是天性，更是大自然繪聲繪色的創(chuàng)造,，是天籟杰作,。我還說，現(xiàn)實(shí)中的蟬,，與繪畫里的蟬,，竟然天趣相同，有著看似簡單的意境,，卻包融無法解釋的豐富萬象,。也就是說，蟬從泥土中鉆出來,，看是簡單的過程,，而孕育這個(gè)過程的，卻是天精地鑒的歲月滄桑,，那豐富萬象的生命奇跡,，無法解釋，也無從解釋,。

有一日,，我去小樹林聽蟬鳴，那一聲長一聲短的蟬鳴聲,，反復(fù)單調(diào),，卻讓我聽出了一種美妙的感覺。在蟬鳴聲的起伏里,，我聽到聲聲直刺蒼穹的尖銳,，仿佛那叫聲，傳向遙不可及的未知世界,，成為一個(gè)未解之謎,，天地亙古的疑惑。我喟然長嘆,，我想豐富是生命的本質(zhì),，簡單也是生命的本質(zhì),，就像蟬破土而出，換上一身綠衣裳,，添了一張翅膀,，還擁有一副好嗓子，有了動(dòng)聽的歌唱,。我想,，那蟬的生命，簡單地開始破土,，進(jìn)而豐富地長鳴,，歇斯底里，放聲歌唱,，讓我聽得耳膜生痛,，卻又幸福快樂,。

鮑安順